Amrita

狗血 雷 ooc

【双云】黑雪Schwarze Hocken

郑云龙/阿云嘎 含陆宇鹏/贾凡


天黑得很早。他左脚绊在右靴上,摔在了泡子旁边。泡子上的冰层冻得不扎实。几个凿开的洞被冰纹连接。像是北风刮过龟裂的皮肤。雪一层一层地叠在草尖上,压得受不住了,便跌向淤泥,晕出一重一重的黑色。


他半张脸贴在地上,半天没有缓过来。羊悠悠地走出去,咀嚼被翻出来的草根,又慢慢踱回来,拿呼着热气的鼻孔蹭他的脑袋。天幕低垂,蓑草无情,目之所倚是望不尽的黑雪。他撑着羊腿爬起来,被羊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


他想,要是再往前跌一点就好了。


雪在飘落,妈妈,大雪飘在草原上*



郑云龙还没近门,就看见陆宇鹏垂着头靠在墙边,两只脚尖一会贴在一起,一会又分开。见他来了,小朋友顺着墙就立了起来,似乎觉得还不够郑重似的,把双手背在身后。


虽然产出了足够多的表情包,郑云龙在小同学中似乎还是止小儿夜啼的王子男神。他有私下听闻几个小伙子晚上串门开局拿他当彩头,输了的人就要斗胆敲他房门请教问题或者与他合照。他有次冲澡的时候想到了这个问题,站在花洒下面就嚷嚷给阿云嘎听。阿云嘎大概在外间吹头发,只能听见嗡嗡地声响。

过一会儿浴室门开了,一个声音贴着一体化淋浴设施的玻璃门:“你刚刚说设么昂?”

郑云龙哈哈大笑:“你先把头挪开,然后我要开门吻你。”


恋人的时间总是相对论。相聚的时间总嫌不够,分别的时间又抓心挠肝的漫长。正站在门口的陆宇鹏想来会极同意这个观点,被他揣在外衣口袋里的小雪球已经洇湿一大片衣服,而仅保有小小的体魄;可是这个雪球的主人,却无暇处置这个小东西,而仍处于等待的煎熬中。郑云龙体内属于堂吉诃德的骑士精神抬头,正准备上前敲门来解救这个相思的可怜人,门先一步被拉开,贾凡从里面钻出来,快快乐乐地冲他打招呼:“龙哥你来啦,”又像是被点亮了似的,语调都昂了起来:“你也来啦!”

陆宇鹏却支支吾吾,十根通红的手指在背后绞。倒是贾凡先看到他湿漉漉的衣角,跑出来检视他的状态,顺势收到了一颗圆通通的礼物。贾凡好奇地在手里掂量:“原来下雪了么?”

郑云龙微微颔首,越过这一对傻乎乎的小情侣,走进了房间。阿云嘎站在床前,直着身子下蹲,去捡一枚落在桌脚的橘子。郑云龙一个箭步蹿上去,一手把阿云嘎摁在床上,自己去够那个不听话的小玩意儿。他把橘子捞起来还不够,倚在桌边剥开了,把金光色的橘瓣往阿云嘎的嘴边送;阿云嘎坐在床沿上,吞下了这份冰凉的蜜意,含含糊糊地说:“外面好像是下雪了。”

郑云龙居高临下看着他:“雪不雪待会再说。你先躺下还是要我来?”


放在学校的时候,他不敢这么跟班长说话——这也是郑云龙在给阿云嘎贴膏药的时候想到的。中药味不算沁人心脾,但是微微有着辛辣的热意,反而能蒸出一些心旷神怡的湿气。南方是没有暖气的,空调大开极干燥,熏得人脸蛋通红、赛过猴屁股。王晰在化妆间跟妻子视频,被迫在脸上给口红试色,好让妻子的唇妆隔空与他的腮红相配。郑云龙看得挺乐,手上捧着一撮不知谁塞过来的瓜子。阿云嘎不知从第几支唇彩的时候站到他身边,郑云龙就嗑出瓜子仁塞给他——蒙古汉子是不怎么吃瓜子的。强行咀嚼的后果是玉石俱焚,而郑云龙练就的是一分打小在三姑二姨家拜年时练就的手艺。排吉屋出租的时候,铁人阿云嘎因为崴脚休息了几天,同学一致打发他去陪床。他就是这么边嗑瓜子边和阿云嘎在床上看不同版本的Rent。在这之前他不知道阿云嘎不会嗑瓜子。毕竟在他们一班同学心中,阿云嘎三头六臂多才多艺,老师以下近乎无所不能。但是阿云嘎吐出一小团糊里糊涂的瓜子,在手心里晃荡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宽广无边的肩膀也如同积雨云一样垂下。郑云龙福至心灵地拽过床头湿巾给他擦手,又把瓜子一一嗑出来放在瓶盖子上供人取用。他事后回忆,可谓是伺候亲妈也没这么用心。但是阿云嘎的表情又弥足可贵,

阿云嘎没有怎么接受他人宠爱的经验,而郑云龙很乐意在这上面填补一些空白。那段时间围观郑云龙坐在床边给阿云嘎喂饭成了左邻右舍的固定消遣。郑云龙在和母亲的通话中领悟了吃啥补啥的食补真谛,一天两个猪蹄地给阿云嘎强筋健骨。阿云嘎吃到很长一段时间看见蹄状物就呕。室友叼着牙刷从床底下过:“你再喂,班长都飞不起来了。”郑云龙屁股墩在阿云嘎的枕头边,两条长腿荡啊荡的:“你当班长是你啊?angel有翅膀,怎么着都能飞得起来。”


阿云嘎突然抽了手。郑云龙眯起眼睛看到黄子弘凡从他们跟前蹑手蹑脚地过去,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小扫地机器人。

他轻抚了下阿云嘎的后腰。接替被媳妇霍霍完毕的王晰化妆去了。


长沙的雪确实不大。比青岛都要小多了,更不提鄂尔多斯。他和阿云嘎有次在什刹海滑冰的时候聊过各自的家乡。那是某一年的腊月二十八,郑云龙的爹妈一早就挥手飞往海南过冬,给学期末本就囊中羞涩的半大小子留下了机票自费的口信。考试周一过他蒙着被子睡的晨昏颠倒,迷迷糊糊听着托拉杆箱来回碾动水泥地面。趿着拖鞋准备打水,却发现水壶满满当当,他在这时发现人还没有走完。

他挠了挠头:“班长,你还不走啊?”

阿云嘎从书堆里抬起头来:“昂,今年就不回去了。”

学期中段的时候阿云嘎请假回家,郑云龙还贡献了两桶泡面作为路上口粮。回来的时候阿云嘎臂上缠着黑纱,人窄了两圈。他在辅导员办公室门口转了两圈,才鼓起勇气进门问情况,被不轻不重的一句“家庭情况个人隐私”给挡回来,好险没气个倒仰。他不是个计较小节的男人,但是关于阿云嘎的事情他确实有些上心。有些过分上心了。

他后来用两顿饭从阿云嘎女朋友的闺蜜那里换到的情报。但握着沉甸甸的消息,他反而有些无所适从。死生亦大矣,他足够幸运,只从书里戏中台上认识死亡。并不曾有机会让他应对从容。

那么阿云嘎呢?他不知道,也不敢想。那一阵他跟着阿云嘎出早功都格外积极。让阿云嘎在期末评优的时候颇为他美言了几句——真是歪打正着。他取了盆坐在下铺洗脚,看到戏剧理论书籍像小山包似的围绕着阿云嘎,这之中台灯光芒何其微弱,竟像要被吞没了似的。郑云龙一阵心慌,不假思索地就喊了声:“班长——”

阿云嘎缓缓从那片寂静中拔出来,不太明白的样子。郑云龙也看呆了。四目相对当下无言,郑云龙一时急智:“班长,我们溜冰去吧。”

阿云嘎更疑惑了。两条英俊的眉毛揪在了一起,像是一颗优美的海带结。郑云龙倒是顺畅跟进:“什刹海那边冰冻实了。还挺好玩儿的。正好奖学金下来了,军功章有你一半,我还没谢谢你。”阿云嘎唇齿翕张,像是要说什么,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万幸郑云龙确实交埋好运,奖学金如期到账,免了他打肿脸充胖子四处打秋风的麻烦。只是他没想到阿云嘎没说的那句拒绝实实在在,阿云嘎不会溜冰。在舞台上朱缨旋转星宿摇的舞者,在冰面上也是一步一扑棱的熊大。这又是郑云龙所发现的一处秘境。在纪录片里郑云龙听说过狗拉雪橇的冬日盛况。但是阿云嘎拒绝坦白他不钦慕冰雪的原因,郑云龙于是拽着他的胳膊,把五十块钱租来的冰刀提在手上,慢慢地在冰上走。来往冰戏的游人往往在此处改道,于是他们就宛如两个笨手笨脚的高大路障。

这场景不知道为什么引起了阿云嘎的放声大笑。他们也就一同大笑。

他们走了很久。从天黑走到天黑。到了冰场关张的时分,就钻进了旁边一家号称正宗铜锅涮肉的小门脸。阿云嘎说这羊肉不行,不如内蒙的羊肉。引得周围食客的一阵注目,又被郑云龙挨个瞪了回去。他疑心阿云嘎是醉了,但对方只饮了一小盅榅饽儿汁,又嚼了几颗果子。他发现阿云嘎对酸甜的小食有着秘而不宣的热爱。这点发现让他露出了一点迷惑的笑容。阿云嘎以为他不相信,又对他宣讲:“内蒙的羊好。多。转场的时候,一路的雪。”

他讲到雪的时候哽住。像是在吞咽一块滚烫的巨石。郑云龙把手从桌下伸了过去,握住了他的膝盖。铜锅升腾起的白雾模糊了面貌,但郑云龙从未觉得内心如此清晰过。


转天他们在宿舍里烧了个火锅。班长带头违纪的果实格外甜美。郑云龙教唆阿云嘎逃脱了他每年必到的团拜晚宴。他们在学校的湖里炸了一串炮仗。在保安和狗赶来之前奔逃。阿云嘎吐出一串蒙语,可能是在骂人,如歌谣一样。郑云龙也骂了一句青岛话。火树银花不夜天。钟声敲响十二下。


雪飘了下来。*


*

郑云龙拍了拍手,把最后一块膏药贴正。阿云嘎没有要起身的样子,所以郑云龙也躺在了他身边。节目强度很大。作为老大哥的他们又承担了部分引导的职能,处在追光以外的追光之中,或多或少他们都处在整部庞大戏剧的角色扮演中,不得片刻松懈。

暖风吹得人昏昏欲睡。郑云龙闭上眼。他听阿云嘎咕哝了一句:

“我看见雪了。”

End



*题目与诗句都改自策兰


评论(12)

热度(135)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